我愛你,但你不許屈就我
2019-09-25 14:01:45
10篇
作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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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想理解愛,我一直建議他去讀一本書,弗·司各特·菲茨杰拉德的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。為這么單純的目的去讀,會不會對不起這部偉大的作品?我覺得不會,而且我有充分的信心,菲茨杰拉德先生在天之靈并不會責怪我的推薦語。
這本書有奇特的魅力,你讀了第一遍,你就會讀許多遍,就像完美的戀愛,你愛上她,只需要第一眼,然后用一生理解這愛,竟然覺得時間不夠。
除了理解愛,你還會為各種目的讀這本書。雖然它是一本閱讀起來很友好的書,沒有一般偉大作品可能有的晦澀、艱深和巨大的體量,但它幾乎可以滿足你所有智力上的欲望,我覺得,這是它尤其偉大的地方。
在開始寫一篇文章前,我有個熱身動作,隨機打開一本我喜歡書讀幾分鐘,以喚醒自己對好文字的感覺,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是我用得最多的熱身工具之一。
有些作家,將它作為指導自己寫作的教材,比如另一位偉大的美國作家塞林格,比如現在紅遍全球的村上春樹。如果你也想當一個小說家,這本書至少要讀30遍,最好背下來,它像一塊瑞士名表,零件那么多,但每一句話都放在合適的位置,每一段詩意的描述都不是炫技,是有重大任務,最后組合成嚴謹的、精美的、繁復而又單純的結構,告訴你永恒是什么。
這小說可以用來詮釋什么是美國夢,什么是奮斗,什么是觀念塑造人生,什么是優雅,什么又是高貴,這些大主題,菲茨杰拉德用一個小故事就可以點亮它們,就像一座小小的核電站,供給一座大都市足夠的電力。
蓋茨比,了不起的蓋茨比,他是一個自我養成者,一個貧家子,偶然遇見富家女黛西,墜入愛河。可愛讓他更清醒,“蓋茨比深切地體會到財富怎樣禁錮和保存青春與神秘,體會到一套套衣裝怎樣使人保持清新,體會到黛西像白銀一樣皎皎發光,安然高踞于窮苦人激烈的生存斗爭之上。”
蓋茨比接下來做的,當然不是抨擊社會,抹黑富人,哀嘆階層無法跨越。菲茨杰拉德這么寫的話,他不過是無數末流作家中的一個,多一個沒人知道,少一個沒人在乎,一粒灰塵落入一堆灰塵。
蓋茨比想的是,我愛的人生于奢華,習慣奢華,我有責任給她奢華。于是,去求功名,去發財。買城堡,舉辦紐約最盛大的派對,錢似泉涌,花錢如流水。這是蓋茨比的愛情觀。這是芒格所說的,想擁有一樣好東西,最好的辦法是讓自己配得上它。
黛西終究是一個普通人,一個奢華中的普通人,她無法長情,她在恭維中搖擺,她容易愛上很多人,她甚至為了逃避交通事故的責任,拋棄了蓋茨比,這是蓋茨比最后死于謀殺的一個原因。
當蓋茨比死時,我不覺得這是悲劇,反而認為這最合適他。一個人實現了自己的夢想,超越了他追逐的階層,甚至超越了他愛的人。正如蓋茨比的好朋友尼克對他說的:那些所有的爛人加起來,也不如你一個。
1924年,正在完成這部作品的菲茨杰拉德寫信給自己的編輯,告訴他:我想,我在寫一部美國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好小說。雖然每一個作家都自大,沒有一點自大的病態,似乎也不會從事作家這種職業。但是歷史證明,菲茨杰拉德的這次自我評價,是作家中少有的客觀。作品出版后,有人馬上發現其價值,比如大詩人艾略特說,這是美國小說自亨利·詹姆斯以來走出的第一步。意思是說當時年僅29歲的菲茨杰拉德是美國文學史上最新一位偉大的小說家。
可惜大眾發現偉大需要時間,1940年,直到在生活重壓之下的菲茨杰拉德去世,這部杰作總共只賣出去了2萬多本,他在給妻子的信中,曾沮喪地寫道:天吶,我是一個被遺忘的人。近100年過去了,現在這本書每年能在美國賣出30萬本,持續塑造美國人的精神。
完美地翻譯了這本書的巫寧坤先生,今年8月10日去世,99歲。每次翻開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,都會想到王小波先生所說,好中文是翻譯家創造的。巫寧坤先生的譯文,也是一個傳奇故事,尤其說明好中文得來不易。1951年,在芝加哥大學攻讀英美文學博士學位的巫寧坤先生,應邀回燕京大學任教,不久后,被學生舉報用“美帝的下流壞書腐蝕新中國青年”,指的就是他向學生推薦的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。從此,巫寧坤先生的人生進入悲慘的時光,1957年,被劃為右派,被勞教,被流放,幾乎餓死。1979年得到平反。
1980年夏天,《世界文學》,當時全國唯一譯介外國文學的月刊,約巫寧坤先生翻譯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,當年10月,譯文即刊出。巫寧坤先生吃了半輩子的苦,似乎就是為了完成這次了不起的翻譯。
了不起的蓋茨比來到中國,耗盡了兩位大人物的人生精華,真不容易啊。作為讀者,這真是幸運啊。
中秋3天假期,我帶在身邊的,就是巫寧坤先生譯的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,還有一本牛津版的英文原著,想到有最好的中文與最好的英文陪伴,就很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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